中國人來了！早已悄悄地來了...

2003年2月15日星期六，第一批中國公民自費旅遊團從德國法蘭克福機場入境德國。在此之前，中國人是不被允許以普通旅遊者的身份進入德國的。根據德中兩國政府去年7月1日簽署的備忘錄，德國政府同意為中國公民簽發ADS簽證(Advanced Destination Status)，允許中國旅遊者入境德國。經過一系列準備工作，首批中國私人旅遊團共約200多人終於得以持ADS簽證進入德國。

當天下午德國時間14點45分，漢莎公司721次航班將69名普通而又特殊的中國客人從北京帶到了法蘭克福。普通，是因為他們既不是名片上印有一大堆頭銜、打著"考察"旗號出國的政府官員，也不是出手闊綽、以商務名義出國的大款；特殊，是因為他們作為普通中國遊客，一下飛機之後就受到了貴賓般的待遇。

在機場大廳的一個候機室裡，負責組團的德國中國旅行社（簡稱"德中旅"）為這批首次以私人旅遊者身份進入德國的中國客人舉行了歡迎儀式。法蘭克福市政府負責國際關係的赫奇勒先生、中國出入境管理局駐法蘭克福辦事處主任李亞瑩、德中旅總經理周成義先生、德國旅遊中心亞洲處負責人和法蘭克福機場公司亞洲市場部的代表分別致了歡迎辭。德國之聲、德新社、法蘭克福匯報、黑森廣播電視台以及其它一些德語媒體都派記者出席了歡迎儀式，德國當地的中文報紙也對這一活動進行了現場採訪。歡迎儀式結束後，這一旅遊團飛往柏林，開始了為期十天的德國之行。十天的旅遊路線中包括柏林、漢堡、不來梅、科隆、科布連茲、法蘭克福、海德堡、斯圖加特和慕尼黑等地。

"就是出來散散心"

旅行團的全程導游張小姐向德國之聲記者說，這個團的成員中年紀最大的為70歲，最小的只有9歲，他們大都來自北京，除了退休者和兒童，團裡的成員一般屬於中國城市人口中收入中等偏上的工薪階層，也有幾位是私營企業主階層。

現已退休的劉老先生今年六十多歲，退休前是北京農機院的科研人員。他是和老伴兒、兒媳和9歲孫子一家四口一起參加這個旅遊團的。劉老先生自豪地說，兒子和兒媳都在合資企業工作，收入還行，能消費得起這樣的旅遊項目；兒子很孝順，這次的旅費都是兒子出的；一家人能出來到德國消遣放鬆一下，他們感到很高興。

季先生是電子工程師，退休後反聘在北京一家軟體公司。八十年代中期，季先生曾因為一個德中合作項目在慕尼黑的西門子公司作過半年培訓。他說，當時他只在慕尼黑活動，沒有機會旅遊；這次來可以算是舊地重遊，而且是以一個普通旅遊者的身份來德國，這說明中國的國力與以前相比有了很大的提高，他感到十分自豪。他說，中國的市場對德國人來說很有吸引力，就拿手機市場來說，德國西門子公司早就看好了中國這個未來世界上最大的手機市場。旅遊也是如此，中國現在有錢的人很多，有很多人都想像他一樣來歐洲旅遊，這會給德國帶來很多利益。

團裡的一對中年夫婦是帶著讀高中的女兒一道參團旅遊的，夫妻二人都是普通公司職員。女兒說，她已經學了一年德語，對德國很感興趣。她最想去的就是大學城海德堡，還有很有德國傳統特色的慕尼黑，也是她早就很羨慕的地方。她希望有一天能到德國來留學，這次可以說是先來"偵察"一下。

和團裡的其他成員一樣，退休在家的董先生也是看了中國旅行社的廣告才知道有這個德國旅行項目的，並動員了他的老同學一同報名參加了旅遊團，從報名參團到拿到從旅行社為他們辦好的簽證只花了一個月時間。董先生說，他和同學一樣，退休前都是建築師，雖然不是高薪階層，但是這個花費11500元人民幣的德國十日遊對他們來說還是能夠接受的，他們也認為價格合理。董先生還坦白地說，他和他的這位老同學曾經參加過去芬蘭和瑞典的旅遊，不過當時不能象現在這樣以私人身份旅遊，而是參加了一個"公務考察"團，雖然他們的目的就是旅遊。

當德國之聲記者與團裡一位三十出頭的年輕男子和他太太交談時，這位男子開始時還不願意說出自己的職業。在記者誠懇而執著的追問下，這位男子說，他是"民營企業家"做服裝生意的，這是第一次到德國，以前到義大利參加過展覽。

團裡還有一位中年婦女也是"民營企業家"。她說，她對德國也沒有什麼瞭解，也沒有特別的願望想看什麼。"就是想出來散散心"，她說。

中國人在法蘭克福機場的前後兩種不同待遇

2月15日這一天，69名中國遊客在法蘭克福機場被德國人奉為上賓。他們都是極為普通的中國人，有的是退休職員，有的是普通工薪階層，而他們來德旅遊這一本來很普通的事情卻成為了驚動德國媒體的大事。法蘭克福瑪麗梯姆大飯店也特地派了兩名公關處女士在機場大廳恭候難堪。這兩位女士對德國之聲記者說，飯店在機場迎候普通住店客人，這在以前是沒有過的，更不用說專門為中國客人製作中式早點了。

一年前，中國人在法蘭克福機場同樣受到特殊的待遇，只不過那種特殊待遇讓中國人感到頗為難堪。那時，從中國來的航班到達法蘭克福機場後，中國人不可以像其他旅客一樣出關，而是被要求經過一條專門的通道，接受德國邊防警察的嚴格檢查。面對魚貫而入的中國旅客，邊防警察處於高度戒備狀態，似乎擔心稍不留神，就有可能讓一個偷渡客從眼皮地下矇混過關。

在過去的數年裡，法蘭克福機場成了蛇頭團伙有組織地將中國人偷渡到歐盟國家的一個重要出入關口，蛇頭組織最常見的做法就是偽造護照和簽證。當來自中國的偷渡客懷揣五花八門的偽造證件在法蘭克福機場一批又一批地湧來又被截獲時，德國的邊防警察對在法蘭克福入境和中轉的中國旅客變得越來越不信任。如果有來自中國大陸的旅客在接受警察問話時說自己是來旅遊的，那麼他就有可能會被拒絕入境，因為大陸中國人通常是拿不到到德國的旅遊簽證的。對於德國人來說，「渡假」是他們天經地義的權利和享受；但在法蘭克福機場邊防檢查關口，大陸中國人的「渡假」則是一個十分可疑的行為。

所以說，2003年2月15這一天對中國人來說是一個具有特殊意義的日子。因為從這一天開始，中國人到德國渡假終於是一件正常的事了，就像德國人到中國渡假一樣。從此，中國人終於不必要向德國邊防警察說明來德的其它什麼"正當"理由了，終於可以堂而皇之地告訴德國警察：我們就是來旅遊德國，消費德國。

不過，德中旅的周成義總經理向德國之聲記者介紹說，德國發放的ADS簽證仍然是一種有歧視性的簽證，持有它的中國人不能以散客的形式個人來德，而是只能參加旅遊團來德國；ADS簽證限制中國遊客只能在德國境內旅遊，儘管事實上簽署申根協議的歐盟國家的邊境是開放的。另外，參加這種私人赴德旅遊團的客人必須要交5萬元人民幣押金，以預防有人脫離團組在德國"黑"下來的事情發生。周成義總經理說，如果一個旅行社組織的私人赴德旅遊團總是發生團員脫逃事情，該旅行社很可能就會被德國方面取消辦理這種業務的資格。

"德國人是有眼光和遠見的"

中國是人口大國，旅遊業在中國有著巨大的市場開發潛力，有人說旅遊是在汽車和住房之後的中國公民第三大消費需要。據中國邊防統計，2002年中國有1900萬人次出國，其中一千萬人次為因私出國。國際旅遊業預測，到2020年時中國每年將有一億人次出國旅遊，相當於現在全亞洲的出國旅遊客人的總和。

德國工商會旅遊業專家布瑞許說，中國在過去的十幾年內經濟連續高速增長，產生了一個消費能力很高的中產階層，估計目前中國有七到八千萬人有經濟能力到國外旅遊，而且這一數字將會每年以15%到30%的速度增長。2001年，到德國訪問的中國人為23.6萬人，其來德目的一般來說都是公務或者是學術交流。即使是德國尚沒有向中國的私人旅遊者開放，中國人就已經成為了德國旅遊業的一個重要客源。以德國首都柏林為例，2002年中國客人在柏林飯店旅館的過夜總數達46 571次，比上年增長了16.6%。雖然目前柏林接待的日本遊客數量幾乎是中國人的兩倍，但柏林旅遊市場營銷公司業預測，在不久的將來，中國遊客必將取代日本遊客成為柏林旅遊業的最大客源。

德中旅總經理周成義先生對德國之聲記者說，德國人是有眼光和遠見的，在歐盟率先對中國普通遊客開放邊境。預計，奧地利、希臘、西班牙可能會很快傚法德國的做法對中國遊客開放。可惜的是，象法國、義大利等對中國人非常有吸引力的國家仍然非常保守，估計在近期內不會願意打開國門迎接中國遊客。

周成義先生樂觀地說，到目前為止，絕大部分到德國旅遊的中國人都是以公務考察的名義入境的；德國向中國的私人旅遊團組開放後，到德國的中國私人遊客在數量上必將超過公務考察人數。

自2001年9.11恐怖襲擊後，西方國家的旅遊業一蹶不振，至今仍在危機與蕭條中徘徊。中國的旅遊者成了危機中的德國旅遊業的一線希望，經濟理性與市場規則終於讓德國人認識到不應該因噎廢食，為了防範少數的偷渡客而將大量的中國遊客傲慢而愚蠢地擋在國門之外。

「中國人來了！」

德國的"世界報"在關於首批中國自費遊客到達德國的報導中驚嘆到。當德國人驚叫"xx國人來了！"時，表達的或是對強大敵人大兵壓境的恐懼，或者是對以往不被注意的某一國家突然崛起而感到的驚訝。雖然近年來中國的經濟增長速度和巨大的市場潛力給德國人以深刻的印象，但是中國在德國人眼中一直是個人民生活水準低下的發展中國家，到國外渡假和旅遊應該是中國人負擔不起的奢侈。所以，當中國人突然作為旅遊者成群結隊地出現在德國時，德國人驚嘆"中國人來了！"

其實，中國人早已悄悄地來了。近幾年來，德國的著名城市和風景點早已到處可見中國人的身影，他們走到哪裡都喜歡擺個姿勢立此存照，因此很多德國人往往會錯把他們當成也喜歡照像的日本遊客。這些悄悄地湧入德國的中國遊客或者是公務商務之後順便旅遊，或者乾脆就是假公務之名行旅遊之實，要想認出他們很容易，因為他們當中的男士們即使是在逛柏林動物園時也有很多人是西裝革履。

順便說一句，德中旅組織的首批中國自費赴德旅遊團中，男女老少穿的大都是隨意的休閒裝。 「

(艾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