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平觀察：VPN 「黑屋子」的「下水道」

（德國之聲中文網）"搞保護主義如同把自己關入黑屋子，看似躲過了風吹雨打，但也隔絕了陽光和空氣。"習近平瑞士達沃斯出席世界經濟論壇2017年年會上的演講擲地有聲。聽上去，他是在反對川普执政後美國可能出現的變化，扮演新的世界領袖角色；仔細想，原來他描述的是中國一直存在的現象。不用說，川普的"倒行逆施"值得警惕。但是就算他真的跌破美國自由精神的底線，在諸多方面距離中國的"保護主義"也還差十萬八千里。就網路领域建牆技術而言，川普在中國人面前，做一個小學生都不及格。

習近平演講贏得的掌聲尚在歐洲上空回響，中國工信部1月22日發布通知，自即日起在全國範圍內對網路网絡接入服務市場"開展清理規範工作"，"將依法查處網路数據中心(IDC)業務、網路接入服務(ISP)業務和內容分發網路(CDN)業務市場存在的無證經營、超範圍經營、層層轉租等違法行為"。通知說，未經電信主管部門批准，不得自行建立和租用專線（含虛擬專用網路VPN）等其他信道開展跨境經營活動。

VPN原本不是牆梯

VPN（Virtual Private Network）是指在網路世界建立虛擬專用通道，它可以為用戶提供一個內部安全的網路環境，原本為大型企業開發。但是，在中國，它成了真正的網路（與世界自由連通）的標準配件。中共在網路建立了巍然屹立、蜿蜒盤旋的防火長城（GFW），西方民主國家的主流媒體及通用社群網站大都被擋在牆外，VPN成為"翻牆工具"的代名詞。

VPN作為一個網路工具，它也為中國政府駐外機構及國有企業提供便捷，因此不會被徹底禁止。正如對待媒體和出版業一樣，中共需要做的是"依法管理"。諷刺的是，很多人以VPN為中國言論控制辯護，稱翻牆很便宜也很容易，敏感訊息只要你想辦法就能看到，怎麼能夠說它鉗制言論自由呢？首先，使用VPN在中國並不像這些宣稱的那樣容易；其次，對於大多普通民眾來說，翻牆偷看政府禁止的訊息，恐懼感始終揮之不去；再次，在沒有看到訊息之前，並不是每個人都知道自己需要這些訊息，否則就沒有井底之蛙的故事了。

因此，VPN在中國普通網民中的使用率並不高。但是，它足以引中共的重視。而且，潛在的市場吸引大量中小企業及"不法分子"入場，所謂"層層轉租"、 "黑頻寬"、"下水道"等便捷、低廉的VPN應運而生。中國人對此並不陌生。在網路普及之前，衛星電視接收器在沿海一帶隨處可見，也多為"非法經營"、"非法安裝"。書籍出版更不用說，中共不會說禁止出版業，而是打擊"非法出版物"。

如何讓"黑頻寬"變白？

正常的通道受到管制，黑市必然繁榮，而且也必然伴隨著混亂。毫不意外，中國工信部宣稱，"依法管理"是"加強經營許可和接入資源的管理，強化網路訊息安全管理，維護公平有序的市場秩序，促進行業健康發展"。

一些網路用戶宣稱，這樣的管制對"通過正規途徑"使用VPN暫時沒有影響。打擊"非法出版物"的時候，文學讀者仍然可以讀到《百年孤獨》，它的印刷品質甚至更好，這能說明壓製出版業的正當性嗎？所謂"正規途徑"，在中國政府那裡就意味著隨時可以審查和控制的通道。

正如習近平在達沃斯演講中所說的那樣，"甘瓜抱苦蒂，美棗生荊棘"。工信部真正想要維護公平競爭，促進行業健康發展，那就推倒防火長城，打開黑屋子的門，讓普遍網民不用便捷VPN之類的"黑頻寬"、"下水道"，也能抵達自由世界。

長平是中國資深媒體人、時事評論作家，現居德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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