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1一周年：中國抓住機會打擊「東突」

國際關係學上至今被很多時評家奉為圭臬的「現實主義理論」認為，國際關係的主宰原則是國家利益至上，國家間沒有永遠的朋友。不管這一理論在全球化的背景下顯得多麼保守和落後，國際大舞台卻似乎不斷為它作出精彩的演繹。例如德國，9.11過後還不到一年，曾表示與美國「無限團結」的施羅德政府就已經在伊拉克問題上與美國堅決劃清了界限。

反恐同盟：在默契與交易之間

9.11後美國迅速而成功地「團結了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建立了最廣泛的國際反恐聯盟，就連在一系列國際問題與美國形成戰略對手關係的俄羅斯和中國也似乎是義無反顧地站在了美國一邊。這與其說是布希外交上縱橫捭閡的傑作，倒不如說是俄中兩國主動打了一張攻勢牌。以美國為代表的西方國家向來指責俄羅斯鎮壓車臣反叛武裝和中國打擊旨將新疆從中國分裂出去的「東突」。普丁在向美國「表忠心」時不失時機地說：「...俄羅斯一直倡議國際社會團結一致與恐怖主義這一21世界的瘟疫作鬥爭，今天發生的一切又一次證明了我們是對的。俄羅斯在自己的國土上親身經歷了恐怖主義帶來的可怕後果...」

中國政府換來的好處是不再擔心西方國家在中國的新疆問題上說三道四。911之後，中國外交部在國際輿論上對恐怖活動的一片聲討聲中，宣佈新疆分離主義為恐怖勢力。國務院新聞辦公室今年一月發表了一篇題為《「東突」恐怖勢力難脫罪責》的文章，其中列舉了1990年到2001年新疆分離主義分子的主要恐怖活動。報告說，在新疆進行獨立活動的東突伊斯蘭運動等伊斯蘭分離主義者與基地恐怖組織本拉登有牽連，這些分離主義者主張建立一個獨立的東突厥斯坦，至今已一百六十多人在他們製造的恐怖活動中喪生。據說，中國政府能提出確切證據證明新疆恐怖組織接受了本.拉登的訓練或資助。也有媒體報導說，有1000多名「東突」成員曾在阿富汗接受基地組織的軍事訓練。

以9.11事件為契機，在不同程度上受到分離主義困擾的國家紛紛將自己國家鎮壓分離主義解釋為國際反恐鬥爭的一部分。去年6月，中、俄、哈、吉、塔、烏六國首腦聚會上海宣佈成立「上海合作組織」，並共同簽署《打擊恐怖主義、分裂主義和極端主義上海公約》。中俄還共同發表聲明說，車臣恐怖勢力和東突恐怖勢力都是國際恐怖勢力的一部分，應該堅決地反對和打擊。

9.11後，雖然中國不斷在國際上宣傳「東突」是國際恐怖主義勢力的一部分，但美國對這個問題卻始終沒有明確表態。有報導說，去年12月，美國在阿富汗清豎塔利班政權和「基地」組織的軍事行動中抓獲了一批「中國新疆人」，並證實這些人是在「基地」受訓的「東突」成員。儘管如此，美國政府不但沒有將國際反恐與「東突」聯繫起來，反而一再強調國際反恐戰爭不能成為鎮壓以和平方式爭取自由和人權的維吾爾族人的藉口。

到了今年8月，美國副國務卿阿米蒂奇在北京突然宣佈美國已經正式將「東突厥斯坦伊斯蘭運動」列入美國認定的「恐怖主義組織」名單。在阿米蒂奇抵達北京的前一天，中國政府頒布了美國期待已久的中國導彈技術出口管制條例。不管分析人士如何評價和猜測美國這一態度轉變背後的動機，這一事實本身表明，美國為了在一系列重大國際問題上贏得中國這個「戰略夥伴」的支持，正在一些原則問題上向中國作出讓步。另外，從國際關係的「現實主義理論」觀點看，不論是美國還是俄羅斯都不會希望看到在中亞地區伊斯蘭極端主義的「泛土耳其」運動興起，因此對於美國來說，支持「東突」而得罪中國絕對不是戰略上的明知之舉。

民心向背才是關鍵

中國的新疆地區目前有人口約1800萬，維吾爾族人口約為810萬，漢族人口約750萬。「東突」組織是在九十年代冷戰結束、泛伊斯蘭主義與民族主義復興的背景下出現的，在國際社會上一直沒有引起重視。至今，「東突」仍然被認為是一個鬆散的組織，其骨幹分子和活躍分子分佈在阿富汗、一些原屬蘇聯的與中國接壤的中亞國家、土耳其和一些歐洲國家如德國和義大利。

在德國有一個東土耳其斯坦訊息中心，其總部設在慕尼黑。該組織主張以非暴力手段爭取新疆獨立，建立東土耳其斯坦共和國。海外從事疆獨運動的另一派別則主張通過武裝手段建立東土耳其伊斯蘭共和國，他們主要在阿富汗和中亞地區活動。

九十年代初，冷戰結束導致的不僅僅是東歐社會主義陣營的崩潰，民族主義的復興迅速使前蘇聯和南斯拉夫解體，這一過程中產生了無數民族間的暴力衝突。中國政府從當中看到的是民族分裂運動給一個中央大國可能帶來的可怕政治後果，長久以來困擾中國政府的藏獨問題和冷戰後悄悄萌發的疆獨問題受到高度的重視。中國政府曾於1996年3月發布過一個針對新疆的「七號文件」，稱「影響新疆穩定的主要危險是分裂主義勢力和非法宗教活動」，這一定性成為中國政府近年來在新疆實行強硬路線的指導思想和政策基礎。特別是1997年震驚中外的、造成9人死亡和200多人受傷的伊犁事件後，對恐怖分子進行「嚴打高壓」是新疆的領導階層經常使用的一個表述。

沒有一項可靠的調查和統計能說明新疆到底有多少人希望從中國分離出去，「東突」組織在新疆當地居民中的影響應該是非常有限的。國外在評論中國新疆政策時，最常見的批評是指責中國政府將新疆漢化、壓制少數民族的文化和宗教自由。至少可以肯定的是，對於中國政府來說，新疆的民族關係問題已經到了必須正視的地步，處理不當，必然會導致當地民族在人心上背離中央政府甚至走向敵對。

總的來說，新疆地區的穩定在很大程度上取決於中國政府的新疆政策能否讓在那裡生活的維族和其他少數民族感覺到他們的文化與傳統得到了足夠的尊重，他們的自治權利是否真正得到了保障，是否能有效解決語言與教育程度差異而帶來的經濟、文化上的不平等。光有好的政策是不夠的，新疆的漢族幹部素質問題是一個被普遍忽視、然而又是直接影響中央政府新疆政策成敗的關鍵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