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體制：究竟是堅固還是脆弱？

問題是：迴避討論，不等於問題不存在；相反，由於體制上的疏漏或刻意隱瞞，中國核安全的隱患絲毫不能低估，一如中國在其他領域裡的體制性脆弱。

人們為什麼擔心中國的核安全？

福島核電站事故發生後，一方面北京宣傳部門一如慣例嚴令媒體不準涉及這一所謂的敏感話題，另一方面北京則在內部做緊鑼密鼓的檢討。上周，中國國務院召開常務會議，決定對新建核電站的審批工作全面停止，同時對現有的核電站安全展開一次全面的檢討。

這兩個決定，前者一如尋常地荒誕，而後者則顯示出北京其實對核安全也是高度緊張。《香港經濟日報》上周在醒目位置發表了中國十大核電站的位置圖，這是大核電廠全部位於沿海地區，均有遭到海嘯襲擊的潛在風險，一旦出事，其對中國沿海發達地區造成的危害，將絲毫不亞於日本福島核電站洩漏事故對東日本地區造成的損害。

就以深圳的大亞灣核電站為例，這一核電站不但位於珠江三角洲的關鍵位置，而且還毗鄰香港，其安全自然格外令人關注。近日香港媒體不斷迫使香港特區政府對核電站安全進行監管，包括對大亞灣核電站的安全進行監管。當然，在大陸由於新聞環境尚不自由，因此公眾就沒有這樣的自由條件對核電站安全進行質疑，而只能聽天由命，暗中祈禱上天保佑中國的核電站一切平安。

人們之所以對中國的核電站安全如此擔心，其原因當然不僅在於核安全本身的技術問題，而且還在於中國的體制。核安全專家、香港城市大學校長郭位近日在接受香港媒體專訪時表示，核電本身一般不會出事，凡是出事的都是由於人為的錯誤，無論是1979年的美國三裡島還是1986年的前蘇聯車諾比核电站事故，都證明了這一點。

中國核安全與中國的體制

以這樣對眼光來看人們對中國的核電站就更為擔心了。由於中國封閉的體制缺乏透明度，同時更由於今日中國各行各業的職業道德已極其淡薄，職業規範極其疏漏，因此既然中國有那麼多的腐敗，有那麼多的假藥和有毒食品，有那麼多的豆腐渣建築工程，人們就有理由對中國核電站的安全表示擔心。

事實上，中國的核電站和中國的軍隊一樣，並非整個已為嚴重腐敗籠罩的中國體制中的世外桃源。年前，中國核工業集團的第一把手因腐敗被解除職務，首次讓人們從體制上對中國的核安全產生擔心。再加上中國封閉的政治體制和嚴密的新聞和言論管制，公眾根本無從接近核電站安全的真相，更遑論對核電站展開監督。有中國民眾私下表示，這次福島核電站事故後，就連日本這樣的體制，政府為了減少公眾批評也刻意隱瞞，一旦中國的核電站出事，屆時一定會發生象前蘇聯車諾比那样的隱瞞情況。

成功舉辦世博的上海，撲不滅普通大火的上海

也許有人會認為，未出事先誅心，未免對中國有些不厚道。那麼，人們就可以看一下上海世博會的情況。上海世博會長達七個月沒有發生一起嚴重安保事故，一如北京奧運，這不得不歸功於中國迄今的舉國體制。這一體制雖然已嚴重不適應於市場經濟，但畢竟能最大程度地調動全國資源，亦即所謂的集中精力辦大事。但就在上海世博內部評估結束的最後一天，上海膠州路一場大火竟然奪取了百餘無辜者的生命；更荒誕的是，上海市消防局在大火前幾天還對外聲稱剛從國外引進一部高層滅雲梯；但後來的事實卻是：火災發生後四個小時內，大樓外的消防隊員卻楞是沒法撲滅這一場普通大火。事後，有關部門人員竟然說，現有技術無法撲滅高樓二十層以上的大火。

但人人都知道：一、今日各國大城市二十層以上高樓屢見不鮮；二、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消防隊的工作就是日常訓練和研究各種火災疑難案件。真正的原因是：這個以唯上為指針的體制已充斥腐敗，許多看不見的角落都有偷工減料的事情發生。更值得注意的是：大火發生至今，當地沒有任何官員為此下台或受到處分。

一個成功舉行上海世博的城市，居然是一個無法撲滅一場普通大火的城市。其間的邏輯雖然荒誕，但卻很清晰：前者靠的是舉國體制，可以對付看得見的目標；後者卻折射這個體制的內部已嚴重空洞、腐爛，無法應付突如其來的哪怕是十分普通的危機。顯然，後者折射的問題更為嚴重。從這個意義上說，人們對中國核電站安全的擔心，包括北京高層自己也十分擔心的政權的安危問題，就不是空穴來風了。中國若不加強內在轉型，那麼這個看似堅固的體制一夜之間鬆動，就不是不可想像的事情。

作者：李崇光 香港的中國問題分析員

責編：樂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