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北北韓
2002年6月8日大概的飢餓人數浮動在數萬人甚至於數十萬人之間。不過,有一點很清楚:要是沒有國際援助的話,這個社會主義國家早在90年代中期便已沒有能力養活本國的兩千兩百萬居民。
因為社會主義經濟所帶來的嚴重後果和自然災害把這個國家推向了毀滅的邊緣。該國現在允許外國支援者進入本土,僅僅這個事實就足以說明問題的嚴重性。因為金正日獨裁政府一直宣揚完全自給自足的意識形態,而外國支援者的進入便意味著獨裁政府告別了他們的主體思想。
現在,甚至外國記者也允許前往北北韓親自瞭解情況。當然,這些外國記者必須接受嚴格的監督並自始至終由北北韓人陪同。儘管如此,一個由德國聯邦議會議員、聯邦德國駐北北韓大使以及6位德國記者組成的一支隊伍獲准在北北韓農村進行了一次旅行。德國之聲記者費爾斯特瑙當時也是旅行隊伍中的一員。他在專題報告節目裡描述了他的所見所聞:
在早夏5月的一個溫暖的日子裡,我們的旅行開始了。德國世界飢俄援助組織的工作人員來到平壤賓館接我們,然後跟我們一起開車前往黃海南道。這一路上需要好幾個小時。我們先在高速公路上開了一小段路,然後車子就一直在普通公路上顛簸不停,到最後便是沒有修築的泥路。幸好我們坐的是一輛國際救援機構開往鄉村用的四輪驅動吉普車,所以,一路上還很順利。
道路的兩旁看上去幾乎總是一成不變:到處是農民在用自己的雙手耕種田地。稻米是北北韓的主要耕作物。另外,北北韓還種植馬鈴薯、玉米以及蔬菜和水果。農田裡基本上看不到什麼機械,我們偶爾看到有牛車或破舊的、開起來玎玲當啷到處響的貨車。農田的灌溉系統已經非常陳舊,土壤長期缺乏養分,氣候條件也對農田狀況很不利。這一切便造成了北北韓在供給方面難以撐持下去的局面。
在青丹縣我們訪問了德國世界飢餓援助組織的一個援助項目。這裡的五個餅乾廠已經都重新安置好了。它們烘製含有豐富的維它命和礦物質的餅乾,然後把餅乾分攤給該省的260多個學校大約8萬名學生。這個項目既有德國又有北北韓的工作人員參加。在其中的一個餅乾廠裡,我們遇到了一位北北韓員工,他曾在原民主德國念過大學,所以德語講得很不錯。
他說:「我們廠的生產量是每天兩噸,但每天只有一個班次。如果我們能夠增加到兩班或三班的話,那麼我們一天24小時內可以生產6噸。但8小時一班,我們只能生產兩噸餅乾。」
要是電源供應充足的話,當然可以增開好幾班進行生產。但這裡總是停電。所以,世界飢餓援助組織提供的發電機使生產不受停電的影響,對餅乾廠幫助很大。
我們的下一站是去訪問一個得到了餅乾的學校。該校的牆壁已經老舊發黃,只有孩子們用的桌子被塗成了黃綠色,由此給灰暗的學校帶來了一點色彩。我們進入教室的時候,學生們正在上北韓語課。
餅乾裝在紙盒裡,上面註上北韓語,然後運到學校來。校長對此非常感激。這裡的人們通過餅乾箱上的北韓語瞭解到這些餅乾是在德國的援助下生產出來的。
校長說:「大部分孩子在學校時就把餅乾吃光了,不過,有些孩子會把一些餅乾帶回家給自己的兄弟姐妹吃。孩子們吃了這種營養餅乾後,身體狀況都有所好轉。學生們現在比以前活潑了,而且上課時能夠更好地集中注意力。作為這個學校的校長,有了餅乾後,我的感覺當然也跟著好了不少。」
我們向孩子們告別時,孩子們為我們唱起了北韓歌曲。這些孩子平常根本就看不到外國人。
隨後,我們繼續開車前往碧城。碧城位於平壤的南面,離平壤大約一百公里。我們的目標是當地的一個醫院,援助組織的工作人員告訴我們,這個醫院屬於該省醫院中較好的一所。
但我們所看見的景象卻讓我們大吃一驚:到處是破敗的樓房,而且沒有自來水供應。醫院裡既沒有藥品又沒有醫療器材。即便有器材的話,這些器材也基本上用不上,因為這裡每天最多供電3小時,而且如果真的供電的話,也一般是在晚上。
手術室的光線很慘淡,裡面放著一張手術台。這張手術台看上去就像是一件從某個博物館裡搬來的反映醫學早期發展史的古董。主治大夫咸明勝說,他甚至沒有一輛運輸病人的救護車。所有病人都必須想辦法自己到這裡來。如果一個病人無法行走的話,那他就只好自認倒楣了。
「如果是我做手術的話,我頂多只允許打一針局部麻醉劑。但最傷腦筋的是,這裡老停電。如果能有發電機的話,即便停電,我們也還可以繼續工作下去。現在,我們這裡有170名醫護人員,220名病人,在目前這種狀況下,我們大家都只能盡力而為。我們這裡有心臟病人、盲腸炎病患者等,他們病房的窗戶常常都只有一層塑料膜,因為這裡缺乏玻璃。」
德國駐北北韓大使赫爾特蘭普自一月間走馬上任後,已來訪過一次 碧城。她對這家醫院的惡劣處境已有所瞭解,所以她把兩個紙箱交給了主治大夫:
「我上次來到您這個醫院的時候,我就想到我們可以為您的醫院籌辦一些藥品。為此我們也談了談。德國援助組織『阿納穆爾之角』後來便給了我兩箱藥品,讓我帶給您。這回我就把紙箱帶過來了。如果您能把醫院必需的藥品和醫療器械等列出一張表來的話,您可以通過世界飢餓援助組織把這張表轉給我們。我這裡預先向您表示感謝。」
送來的藥品都是一些急需藥品,主治大夫咸明勝為此非常感激。不過,他還是有點擔心,說不定這一次的千里送碳就是最後一回了吧。因為別的醫院也都急需援助呢:
「『阿納穆爾之角』也想給其它醫院提供援助,這我當然很理解。可是,我們這個省情況特別嚴重,為此我心裡也很難過。我相信,您通過這次的訪問也看到了我們的情況,瞭解到了我們的真實處境。」
德國議員代表團的團長科西客對這位主治大夫下保證說,他將在德國聯邦議會裡盡力為醫院爭取更多的援助。不過,他還是清楚地說明了援助只能是短期的不可能是長期的供應。對於北北韓終於向援助組織打開了大門這一事實,這位基社盟成員認為這是北北韓謹慎轉變的一個跡象。
他認為:「北北韓必須學會一點:人道援助所不僅僅是為了改善居民的生活。在接受援助的同時,一個國家還必須稍為打開大門,和國際組織合作。北北韓已經為此作出了承諾,因此它也應該實現自己的諾言。從這一點上看來,人道援助不僅僅給當地居民帶來了好處,它同時還完成了一項政治使命。」
不過,到現在為止,合作還是困難重重。德國聯邦議員在與北北韓官方機構會談中便曾呼籲北北韓解決這類問題,尤其是要改善援助機構工作人員的工作條件。工作人員遇到的最大問題是缺乏行動自由:凡進入各省區的旅行都必須事先申報。另外,由於北北韓官方派出的合作人員經常更換,這也加重了工作的困難。因為新來的人又得從頭學起。德國世界飢餓援助組織的波格為此很不滿意。
「這些合作人員一般都是從大學裡過來的。我們把他們培訓好了,結果他們半年後就又被調走了,所以我們這裡的員工總在走換人馬。這種狀況也許跟這裡的政治形勢有關,因為官方不希望人們通過工作與外界建立私人關係。所以,我們也不允許隨便跟人們談話。反正好多普通的事情我們都不準做。因為我們已經熟悉了另一種寬松自由的工作方式,所以,我們在這裡工作就覺得寸步難行。」
自90年代中期第一批援助抵達北北韓後,國際援助的總量已經大大增加。我們在南浦的港口飯店和斯帝格相會,他是聯合國世界糧食計劃署的工作人員。他對我們說:
「我們現在每年會向北北韓運送60萬到1百萬噸的食品,這些食品大部分都是用輪船運過來。貨物運到後,在卸貨時我們會進行監察,隨後我們還會觀察貨物是否很快就分攤給了地方。」
據斯帝格所知,分攤食品至今沒有出過什麼紕漏。每年都有大約3千5百次的檢查,以便援助貨物真正到達需要援助的人們手中。
「以前除了首都平壤的情況還可以外,平壤郊外以及東海沿岸一帶都不太好,北北韓鄉村的情況普遍都很惡劣。我這次是第二次來北北韓,而且一來就來了兩年。我發現這裡的情況改善了很多。」
美國雖然是北北韓公開的敵人,但美國也參加了援助活動。美國用一艘重新改裝了的油船向北北韓運送了許多麵粉。運輸路上,油船上插有美國的國旗。麵粉抵達北北韓後,便立即在南浦港口分裝到塑膠袋裡,每袋裝50公斤,袋子上印有藍紅星條旗。通過這個標誌,北北韓人才知道,美國也參加了援救活動。
但在由國家控制的電視節目裡,人們卻看不到有關援助活動的報導。能看到的只是所謂的「人民熱愛的領袖」金正日,他在電視裡被捧成是給人民帶來幸福和安樂的大救星。
北北韓的個人崇拜具有濃厚的宗教色彩。無論是宣傳文字,還是宣傳畫和宣傳性廣播電視節目,它們都像是從一個模子裡做出來的。儘管北北韓事實上基本不存在畜牧業,但金正日卻去拜訪了一個動物飼養場。飼養場的雞看上去生活得非常幸福,電視裡就展示了金正日和這些快樂的雞在一起的情景。這種粉飾太平的手法是典型的獨裁國家慣用的宣傳方式。在這方面,北北韓不僅不例外,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在這次的旅途上,我們也跟北北韓的個人崇拜打過交道。在回平壤的路上,我們去訪問了一個模範農業企業。首先,我們必須瞻仰「永久的領袖」金日成的銅像。金日成是金正日的父親,死於1994年。人們告訴我們,金日成50年代期間曾來此地逗留過數日。在瞻仰了銅像之後,人們才帶我們去參觀了北北韓在稻米耕種方面的所謂成就。
但來自世界各地的援助組織長期駐扎北北韓,這只能說明北北韓所謂的成就其實根本就微不足道。另外,援助行動使原來閉關自守的北北韓現在終於把國門打開了一條縫,部分改變了北北韓的國內形勢。至於這個國家是否真的會長期在政治方面進行改革,這還是一個未知數。
目前,有關政治改革的跡象還是少得可憐。據說,北北韓企業界以後將以出口為重點,但如何才能在這樣一個基礎設施破敗不堪的國家裡實現這樣一個目標,人們至今還沒有找到恰當的答案。才剛一個月前(5月6日),平壤領導人臨時單方取消了早已安排好了的與南北韓經濟代表團的對話。平壤的公開理由是:南北韓外交部長在訪問美國時對北北韓進行了公開批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