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座評論：化腐朽為神奇的好大學

（德國之聲中文網）中國大學的國際聲譽一直在螺旋式運動，我不知道它到底是上升還是下降，所以只能叫運動。一方面，無論在哪一種世界大學排名榜裡面，中國大學的上升趨勢都是很明顯的，比如我們的清華北大，都可以稱得上排行榜一流大學了。另外一方面，如果有一個假冒偽劣排行榜的話，中國大學估計也會榜上有名。前一段時間紛紛出現的是教師的問題，有博士導師寫美師娘論文從而獲得國家自然科學基金贊助的，也有被外國學術打假打出來的院士級別教授，說要給全國人民一個交待，到現在也沒有了下文。

最近發現，除了老師造假論文以外，學生居然也有假的。6月15日，中國中央電視台記者從山東省聊城市冠縣組成的聯合調查組獲悉，15年前一位文科高考分數為303分的陳小姐（這個分數比當年文科類專科分數線低243分），居然可以冒名頂替另外一位農家女上了山東理工大學（被頂替者的高考分數為理工科546分，超出理科類專科錄取分數線27分）。這個當然不是孤例。據媒體報導，在2018-2019年間，這樣的冒名頂替在山東一省就有242人之多，涉及14所高校。

一個低於分數線243分的落榜文科生，居然被錄取了！神奇不神奇？而且錄取為理工科大學生！驚喜不驚喜？最後還畢業了！厲害不厲害？不能不說山東理工大學是一個化腐朽為神奇的世界一流大學。

我查了一下，哪個專業學院有這麼神奇的力量，果然不出所料，是經濟學院！其實，那些只拿教授論文說事的大學排行榜都是不可靠的。我們的大學彷彿就是一間工廠，除了生產科研成果（以論文為表現形式）以外，學生也是一個重要產品。那麼如何衡量一所大學教育水準的高低呢？如果你設個分數線，只錄取天才，那麼就算你把一群天才全培養成了博士教授院士，也不算本事，因為他們本來就是天才嘛。如果一旦你把天才都培養成為只會讚美師娘的蠢材，那就大學的教育水準出問題了！反過來，如果你沒有分數線，或者只招低於分數線243分的落榜生，把落榜生培養成了人才，那才是你大學的教育水準高。所以，大家不忙著去指責山東理工大學不應該錄取這個低於分數線243分的文科生，而是應該首先好好派教育專家去山東理工大學經濟學院調查研究，看看他們是如何實現"化腐朽為神奇"的重大轉變的。這樣的經驗推廣開來，難道不是中國大學之幸？中國之幸？

筆者畢業於德國波昂大學經濟系，對德國大學而言，似乎沒有冒名頂替的必要。因為德國大學本來也不難進入，只要申請，每個人都有讀大學的自由和權利。但是進來容易出去難，並不是每個進了大學的同學最後都畢業了，因此德國大學的文憑在世界上都享有很高的聲譽。

我有兩個印象深刻的同學。

一個是德國人，他在物理系讀不下去轉到經濟來，雖然沒有覺得經濟學很容易，但是在我的幫助下努力學習畢竟還是畢業了，現在做一個很普通的中產，悠閒生活著。錢鐘書在《圍城》裡說：在大學裡，理科生瞧不起文科生，外國語文學，瞧不起中國文學系，中國文學系瞧不起哲學系，哲學系瞧不起社會學系，社會學系瞧不起教育系，教育系的學生沒有誰可以給他們瞧不起了，只能瞧不起本系的先生。在德國大學裡，我看不到這樣一條鄙視鏈，只有一串平行線，德國大學允許學生在不同專業間自由選擇，在專業轉換中慢慢嘗試，最後找到自己喜歡或者擅長的。這不是最符合中國孔夫子說的因材施教原則嗎？所以文科生理科畢業在德國大學那都不算個事。

我印象深刻的另外一個同學是個中國人。她不知道是中國哪個大學出身，反正當時我經常拿我畢業的浙江大學到處炫耀，而她卻始終不願意告訴大家她在國內念過什麼大學。但是一個進不了國內一流大學的門檻的小個子女孩，在德國波昂大學的學習中，卻漸漸嶄露頭角，最後遠遠好於我這個浙江大學的畢業生。現在在德國做起了教授，教一大幫塊頭是她兩倍多的學生學經濟。可見，落後分數線200分也不算個事兒，能夠把落後分數線200分的學生培養成為教授博導，才是真本事。

我衷心希望山東理工大學也和德國波昂大學一樣，是一家能夠化腐朽為神奇、允許學生自由選擇、按照興趣愛好培養、最後成名成材的好學校。

沈凌，德國波昂大學經濟學博士，現執教於上海華東理工大學商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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