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家解答：華為有沒有接受國家補貼？

(德國之聲中文網) 法新社報導，根據華為的公開年度報告，過去10年華為接受了110億元人民幣（約16億美元）的政府撥款。在華為2009年的年度報告中提到，由於「為中國發展高新技術做出貢獻」，華為獲得的政府補助中有一半以上都是「無條件政府補助」。還有一些華為的高級工程師也獲得了政府獎金。光是2018年，就有超過100位華為工程師獲得深圳市政府的數十萬美元獎金。

但奇怪的是，華為創辦人任正非2月在接受英國廣播公司（BBC）採訪時才否認華為有接受政府補貼。法新社記者於是拿資料向華為發言人提問。該發言人表示，任正非的意思是華為沒有得到任何「特殊的政府補助」。發言人表示：「跟其它公司一樣，華為收到數個司法管轄區政府的研究補貼。」

基爾世界經濟研究所（Kieler Institut für Weltwirtschaft）克勞斯‧弗里德里希‧拉澤爾（Claus-Friedrich Laaser）認為，這種補貼是「只有這家公司有，其他公司沒有」的歧視性付款（Diskriminierte Zahlung）。

法新社根據華為的年度報告和公開記錄，指出華為不但獲得政府數億美元補助，也用政府大量補貼的土地為員工建造不同設施和公寓。這些補助還包含前述提到，為頂級工程師提供獎金，以及向國際客戶提供大量國家貸款以資助他們購買華為產品。

美國前助理貿易代表克萊爾雷德(Claire Reade)說：「(給華為)低於市場價格的土地售價、巨額的針對性研發補助以及出口融資等條款都是明顯的補貼。這些補貼都優於華為從私營部門獲得的條件。如果對其它國家的產業構成損害的話，他們都可以在WTO提告。」

便宜蓋城堡

走進華為位於中國南方城市東莞的新基地，可以看見像是凡爾賽宮、中世紀炮塔和尖頂這樣的歐洲城堡建築，童話般的設施就蓋在中國政府以低廉價格出售的土地上。根據法新社的報導，這些建物所象徵的財富，背後其實有國家奧援，用來吸引和支持像華為這樣的戰略性高科技公司。

中國地方政府經常使用大量補貼土地來引進公司，像是華為的歐洲風格園區就由東莞市政府管轄。作為中國電信龍頭，華為從東莞政府獲得了127公頃土地，價格約為附近住宅用地的十分之一。該市還便宜出售給華為湖畔土地，在園區周圍蓋了超過2萬間公寓，華為員工若工作滿3年並通過其他審核，就能以周圍售價的三分之一購買。

其實從2015年開始，華為就透過旗下子公司參與當地的限制性土地拍賣競標，在隨後9次土地拍賣中，華為是唯一的競標者。從2015年到2018年，華為子公司以當時售價的六分之一收購了46公頃的土地，省下了165億元人民幣（約24億美元）。

拉澤爾接受德國之聲採訪時指出，這的確是一種補貼行為，但不光中國，許多國家，包括德國也有類似的現象，中美之間引發貿易戰使得中國公司拿到政府補貼的問題格外受到外界關注。他介紹說：「德國有所謂的 『市長競賽』（Bürgermeister Wettbewerb），一些德國的地方政府也會利用土地優惠政策希望吸引公司企業安家。」他注意到，在德國，工業行業並不是拿到補貼最多的行業，而是農業或是運輸行業、比如鐵路運輸等等。他補充說：「雖然許多國家的政府都會給企業公司提供支持，不過歐盟有監督部門，負責監督限制政府補貼行為。」 

再虧都要補貼

中國國家開發銀行（CDB），簡稱國開行，是中國的國家政策性銀行。它自1998年成立不久後就一直支持華為，為華為開拓海外市場提供低息貸款，有計劃為華為在海外拓展業務和提供融資。

這類貸款被稱為「出口信貸」，主要受到世界貿易組織的經合組織監管。但是，愛丁堡大學的專家霍普韋爾(Kristen Hopewell)表示，中國拒絕簽署或遵守其規定。她並補充說，華為的信貸額度可能違反了這些規定。根據美國進出口銀行的數據，自2015年以來，中國每年提供的資金超過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36個成員國的總和。

2004年，華為與國開行簽訂了100億美元的信貸額度，為購買其電信設備的客戶提供低成本融資。2009年增加了3倍，達到300億美元。中國國家開發銀行行長鄭之傑表示，中國對基礎設施的需求，包括通信和網路设備，並沒有像過去那麼高，因此開始將過剩的產能送到國外。

根據法新社報導，接受這些投資的常是發展中國家。但即使國開行發現被投資國陷入困境，有貸款惡化風險時，仍堅持提供貸款。鄭之傑對此表示說：「大多數電信公司營運良好。有一兩家電信公司因為某種原因遇到困難......這對銀行來說是一種商業風險。」

巴西電信公司Telemar Norte Leste在2009年獲得了5億美元的國開行貸款，並以低於市場利率的本金支付兩年寬限期購買華為設備。2015年末，當時陷入困境的Telemar母公司Oi SA派團隊到中國協商並與國開行達成協議，以12億美元甚至更便宜的貸款，一半用於購買華為設備，一半用於再融資債務，不過原來的貸款不變。

6個月後，Oi申請了巴西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破產案。最後總結欠下國開行6.5億美元。根據新的條款，即使Oi享有更低的還款利率，但它在2023年前仍無力償還債務。就在這個同時，Oi傳出要與華為合作準備5G。

無獨有偶，印度無線服務提供商Reliance Communications今年春天申請破產，其中中國國開行和中國進出口銀行就是其借款最大的銀行。

明明知道合作方會破產還持續借款支持華為業務，中國政府這樣的做法加深了外界對華為跟北京真實關係的懷疑。這也是為什麼以美國為首的國家擔心，華為其實是中國政府的全球戰略佈局，不只要在科技領域稱霸，還有軍事威脅的可能。

夏立民/文木/李芊(法新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