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terview des tages zhou qing öl
2010年3月23日德国之声:现在中国国内再次由卫生部出头,在全国范围提出对所谓"地沟油"的强烈抨击。地沟油是对人体危害很大的回收的食用油。里面有各种重金属等等。为什么三令五申,全国动员,就是对付不了地沟油呢?
周勍:我觉得这主要是一个利益。地沟油到现在,时间已经非常久远了。地沟油传播的时间超过了食品安全里面其他事件,比如说瘦肉精。其曝光时间之早,还有人知道的面积之大,在食品安全领域里,可能是最大的一个问题了。
德国之声:知道的人这么多,媒体再三披露。就算是有利益,为什么就是对付不了这个事情呢?
周勍:有两个方面。一个是检测很难。而检测很难,又主要和地沟油后期加工已经形成工业化的过程有关系。我自己在2004年和2005年年初,在北京跟踪过一家比较大的酒店。当时,别人从他们这个饭店那里,收购餐后垃圾,就是剩饭剩菜。大概是一个月给三万块钱,给饭店。每个月凭空就拿几万块钱,哪一家饭店会把这样的垃圾白扔了呢?垃圾拉到大兴的一个地方,那里有一个沉淀池。那个提炼出来的油是非常混浊的,怎么办?就给里面加一些沉淀剂化学物。我能看见他们在往里面加一些物质。最后它已经形成了一个半机械化的生产链。油出来,看起来颜色暗,不清亮。那他再放一些化学的东西,让它变得清亮。最终出来的油,和你在外面买的油,没有任何区别。这样,当时一桶,大约五十公斤,100斤的油,利润就有五,六十块钱,这个利润是非常大。就大兴造这个油的地方来讲,就形成了一个产业链,有一、两百家人在做。经营当地管理的部门当然就拿点好处。你在这里做这个事情,你就要给他一些灰色的贿赂。当地镇上的老百姓也有点好处,你在这里做,就要租我的房子,租我的地皮。那么政府,当地的政府也可以利用这个变换名目,来征收一些费用,当地就能用。一般地说,当地加工这种地沟油加工链,加工的机构都在城乡结合部。这是一个非常大的危险。对一个北京人来讲,过去他会想:地沟油应该都卖到偏远的地方。这是一个非常大的隐患。事实上,如果你在北京加工这个地沟油,加工出来,还不要卖到很远的地方,就算只卖到河北,运输成本就会加高;运输成本价高的同时,被查出来的安全风险系数也会增高。所以大部分是就地成产,就地消化。甚至有一部分地沟油,已经用所谓名牌食用油的瓶子装起来,进入超市。
德国之声:你讲这个,是北京的一个例子。但现在地沟油是全国范围内都发现了。甚至一些旅游景点,对饮食卫生要求很高的地方,像上海和江浙一带,也都发现了地沟油。这么大规模的产业操作,恐怕不是一个小地方,很小的产业规模就能完成的。为什么能在全国形成这样的产业链呢?
周勍:一个是庞大的利益。另外一个就是政府失效,没有人来管这个事。
德国之声:现在中国卫生部表示态度,说是要清理地沟油。网上有一些比较靠得住的讨论认为:就算要认认真真地做这件事,也需要十年左右的时间,才能真正把这个事情做起来。
周勍:我觉得说十年,它的潜台词就是:这个事情就解决不了。但这个解决起来非常容易。西方有这个先例嘛,就是垃圾分类,把它管理起来,没有什么困难的。
德国之声:之所以管不了,你刚才讲是因为行政失效。但行政失效的背后又是什么呢?
周勍:中国讲要集体负责制,集体领导集体负责,它的背后就是谁也不负责任。这个事情上,没有人会因为这个下台,因为这个事情会怎么样得到惩罚。而且又有这么大的利益在它的后面。解决不了,那是非常正常的。
德国之声:三聚氰胺的那个事情,当时下台的干部现在又复出了,但当时起码是把质检总局局长李长江拉了下来。地沟油的时间和范围都超过三聚氰胺,为什么你说没有人会为这个事情负责任呢?
周勍:这一次如果不是武汉的高等院校研究机构出面,把这个事情拱出来,换一个人,政府马上就会告诉你:根本没有这回事情。地沟油的事情太久远了,大概二十年的时间总是有了。在大规模公共卫生事件出现之前,就有了地沟油的事情。地沟油的发展过程,从八十年代中后期小作坊开始,那种地沟油真正是很脏,里面你会看得见很多沉淀物。它基本上是卖给城乡结合部的小饭馆里面去。后来,化学产业,机械产业,添加剂产业进入,改变它的性质;成了半机械化的生产。因此还可以生产中国名牌食用油包装塑料桶,和正品一模一样,装上进入大城市,大饭馆,最后进入超市。它的量,我一定要提醒中国的消费者注意:官方说每一年大概是两百万到三百万吨,实际上远远超过这个数字。中国每一天,大中城市餐后的垃圾是多少?这是多大的一个数字!而现在这个垃圾,基本上是在失控状态,政府从来没有收集过。那么谁来收集呢?过去我关注的时候,北京一个大饭店,一个月承包这个垃圾,要给三万块。我现在看,说是要给五万了。这么大的利益,这么多的垃圾,这个量是非常庞大的。
采访记者:一通
责编:石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