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战犯,战争受害者?
2012年9月30日(德国之声中文网)在看见白发苍苍的周庆丰与女儿、女婿和孙子坐在客厅喝茶时,他给人的第一的印象并非昔日的"战犯"。周庆丰是因为在二次世界大战中的暴行遭到判刑的160个台湾人之一,其中11人遭到处决。但周庆丰认为他也是受害者,战争不仅剥夺了他人生最精华的阶段,而且让他身陷战俘营中,从当年的狱卒演变为后来的战犯。为此,周庆丰希望向日本政府争取赔偿。
大约70年前,他曾在马拉西亚的一个战俘营为日本军队工作,负责看守澳大利亚战俘。现年86岁的周庆丰说,日本军官要求他们暴力殴打战俘,而且对此非常坚持。
日本一直被周边国家要求对战时的罪行做出补偿。许多人认为,近期在东中国海发生的岛屿纠纷,说明了亚洲仍在清算战后的主权归属问题。
在周庆丰所成长的年代里,台湾正受到日本的殖民,这样的情况维持了几十年。他曾进入日本学校就读,甚至起了日本名字--冈本庆明。他的家境贫穷,所以当他在1943年看到募集台湾俘虏看守员前往海外的广告后,便报名参加。
一名曾经教导过他的日籍教师对此十分愤怒。他激动地质问周庆丰为何要淌入这摊浑水,并要他安分留在家中。但周庆丰并未听从劝阻,因为他需要钱。
他在台湾接受了短暂的训练后便被派往婆罗洲北部的战俘营,婆罗洲即今日的马来西亚。日本战俘营是战争时期最恐怖的噩梦。超过27%的西方战俘死于其中;与之相比,只有不到3%的美国和英国战俘死于德国管理的战俘营。
周庆丰立刻陷入了一个残酷世界中,殴打犯人成为例行工作,包括囚犯和守卫在内的所有人都被卷入这个暴力文化中。他亲眼目睹了一名守卫因为"下手太轻"所面临的后果。一名日本军官将这名守卫叫上前去,挥拳直接打在他的脸上,接着揉着指关节说:"这才是如何殴打犯人的方式"。
"诉诸杀戮"
与同样被殖民的韩国人相同,台湾人在日本军队中是二等成员。日本人嘲笑他们是未开化的乡巴佬,永远不可能提升自己的水平。由于他们在军中不具位阶,周庆丰和其他台湾战俘看守者分到没有徽章的简单日本制服,但对外人而言,他们看起来与日本人并无二致。所以当他们某次前往邻近的主要城市古晋时,周庆丰等人花了一番功夫才与当地的华人社区成功接触。
周庆丰说:"他们起初有一点迟疑,直到他们发现我们也是中国人才放松了警戒。但我们不能说太多话,日本人严格禁止我们与当地民众交流。"
在周庆丰抵达婆罗洲之前,日军在战役中已经节节败退。当他们越来越靠近前线时,来自家乡亲人的担忧是可以理解的。周庆丰写了几封信安抚了家人的情绪。
"我们从不写任何细节。信里的内容很一般,都是'我很好,一切都很平静'诸如此类的内容。写信只是为了让他们不要太过担心。但平均一封信要花上六个月才能寄达。"
随着联军势力不断逼近,食物的补给日益短缺。一名瘦弱的战俘每餐只能得到一碗掺盐的米饭。根据专研该战俘营的台湾历史学家李展平表示,最后为了减少分配粮食的对象,日军下令杀害战俘。周庆丰说,他并没有参与执行屠杀,但他知道其他台湾人被迫射杀手无寸铁的战俘;因为他们受到日军威胁,若不遵照指令便会遭到杀害。
昔日的狱卒成为阶下囚
1945年,第二次世界大战宣告结束,昔日的战俘营看守者成为阶下囚。周庆丰被送入原本由自己负责看守的牢笼中。不久后,他被判处15年监禁。在将近70个年头后,他仍坚称自己从未虐待过战俘,但他的说法如今已无从查证。
在入监服刑的几年内,周庆丰多次被移监,直到1953年他被遣送脱离美国占领的日本。他与一群日本和台湾犯人一起被送入专门关押战犯的巢鸭监狱。周庆丰说,日本人得以回到家中,只需要每个月向监狱报到一次,但台湾人被强迫安置在狱中。
三年半后他的刑期被减免,周庆丰被允许回到台湾。18岁便离开台湾的周庆丰直到31岁才再次回到家乡,对他而言,"所有事物都不同了,变得如此进步。"
他很快便找到了工作,过了超过半世纪的相对舒适的生活。但他仍希望日本政府能对他失去的青春岁月作出补偿。
当地的历史学家李展平也持相同看法。他表示,与周庆丰境遇相同的人,应该因为额外在东京监狱服刑而获得补偿。
他将此情形与欧洲作比较:"德国正四处为了他们在战时的行为道歉。日本却不这么做。"
虽然如今仍在世的战俘看守员已经所剩无几,但当被问及是否有信心能获得补偿时,周庆丰说:"情况并不乐观"。
来源:法新社 编译:张筠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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